评论员文章

“快看！有一只黄鼠狼！”我对身边的丈夫说。

我牵着女儿的手，和他一起走在小区的路上，准备去停车场。

虽然是走在小区的路上，我还是走得小心翼翼，因为手里是我的孩子。小区里来往的车辆多，尤其是一些风风火火的快递车让我很担心。

【资料图】

我对路况的警惕，让我总能发现异常情况，比如这只黄鼠狼。它从路的一侧飞速奔向另一侧，眨眼间消失在一辆车的车底。只有这几秒钟的时间，但我直觉它就是一只黄鼠狼，它的毛色发黄，身躯格外细长，相比之下，腿比较短，跑起来几乎是贴地飞行，而且我看到它的头是尖尖的。

丈夫头都没抬，边走边看手机，刷短视频，我无名火起，使劲拍了一下他：“看视频看得痴呆了你！”“刚才跑过去一只黄鼠狼，叫你看你都不看？”他哼了一声：“是你眼花了吧？肯定是一只猫。”我急切地解释那就是一只黄鼠狼，黄鼠狼和猫的区别我一眼就能看出来。他继续固执地说：“瞎说！不可能是黄鼠狼，小区哪儿来的黄鼠狼，就是一只流浪猫。”两岁的女儿没见过黄鼠狼，也在一边说：猫猫，猫猫。

我抱起孩子蹬蹬蹬走到那辆车旁边，弯下头去寻找，那个一晃而过的小动物已经不见踪迹。“你找啊，怎么没有？”丈夫在一边嗤笑。有一种被冤屈的感觉在我心里升腾起来，愤怒的火焰在我胸膛中燃烧。

自从生完孩子，没有一件顺心的事，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后抑郁症，我也懒得知道，每天活着已经让我疲惫不堪。有很多个夜晚，看着孩子，我泪流不止。所以，即便只是“那是不是一只黄鼠狼”这样的小事，我也想证明自己是对的！不是他认为的我没有辨别能力。

不对，不对，我之所以在这件事上纠缠，是因为丈夫的态度问题。我大叫有黄鼠狼，想让他看看，他都不愿意从手机上抬头看一眼。

自此女儿出生后，我心中的愤懑就不曾平息：他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听我说话呢？结婚生孩子前不是这样啊。现在，我跟他说话他常常爱答不理，一天到晚像个痴呆病人一样盯着手机看，也不愿意对我和女儿多看一眼。手机还经常用外放，时不时传出来“嘻嘻哈哈”白痴一样的笑声。

我的嗓门越来越大了，我自己都能感觉到。因为他关着房门，我小声说，他根本不回答，我也不知道他是真听不见，还是假装听不见。我不得不提高嗓门，一遍、两遍、三遍、四遍地喊，喊到最后他才不耐烦地回一声。

我做饭时，让他照看女儿，他就把孩子扔给平板电脑，自己还是看手机，才两岁的孩子，已经有网瘾了！会从大人手里夺手机看。每次看到她这样，我都心如刀割。

他每天上班去了，我就像守着巢穴的鸟儿，带着女儿，一刻也不能疏忽，还要做饭、洗衣服、打扫卫生。但在他眼里，我就是个白吃饭的。我愤怒、绝望，但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好好听我说话，他们都说：你有福啊，老公赚那么多钱，你不用上班受气。

我宁愿上班受气，可没有人帮我带孩子。谁的福谁享，谁的罪谁受，可我的罪是他们口中的福。

坐进车里，把孩子放进安全座椅，我还是一肚子气。我说：“那就是一只黄鼠狼啊，城市里生态变好了，野生动物也多了。”丈夫冷笑一声：“是吗？你天天呆在家里知道的还挺不少。”热血冲上我的脑门，我大叫：“你有毛病吗？我天天呆在家里是在享福吗？我一天到晚像个老妈子一样伺候你，让你看一次孩子，你就只会给她玩ipad！”他的嗓门比我更大，几乎是吼：“你才有毛病，一天到晚就知道翻旧账、吵吵吵，真他妈烦！”他开始夹枪带棒嘲骂我，我忍不住尖叫起来，想把头撞向车门。

女儿害怕得哭了起来，“妈妈，妈妈……”地叫。我感觉自己和他都已经失去理智，他的声音轰轰地袭来，我的脑子像是要爆炸了。我害怕我们在车里就扭打起来，我心疼我可怜的孩子。眼前这个男人变得如此可怕如此陌生，我觉得他的心里没有孩子，他知道孩子是我的软肋，反而会拿她来威胁我。

我使劲拍打车门，说我要下车，叫他停车。他停在路边，吼道：“滚下去吧！”我解开孩子的安全带，抱她下车。她紧紧搂住我的脖子，根本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，只是恐惧地在我怀里发抖。他开上车头也不回地走了，留下我抱着孩子站在烈日下，站在车流中。

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父母的宝贝，我的孩子是父母的累赘。也许我和他都不配有孩子吧？我真蠢啊，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都不说要离婚？或者我根本就不该结这个婚？

我抱着孩子，在路边漫无目的地走，一辆辆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。

那的确是一只黄鼠狼啊，我看得清清楚楚，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呢？为什么就不能听我说话呢？

后记：

这也是一篇作业。

写了篇小说交给老师，前面加了一句“小说，必须承认是假的”，老师回邮件说：我感觉你这篇文章是真的，中年人这种夫妻关系，哪怕是感情不错，但因为男女双方的差异，总是有不协调的地方。看似黄鼠狼的事情，其实不是黄鼠狼的事情，而是积聚已久的愤懑。我觉得很好，不过可以多一点细腻的描写，锤炼一下语言。比如“我想起了电影……”这样的句子比较幼稚，尽量删掉。

不得不说老师确实厉害。就这篇文章来说，黄鼠狼我是真在小区看见过，其他就是虚构了，但也不完全是。

比如“他们为什么不听我说话”的来源，是我在微博上看一位博主记录了一件事，大概意思是：他去银行办事，遇到一个老妇人，她因为不会使用智能手机，遇到很多麻烦，博主就帮了她一些忙。她跟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说了很多很多，最重点是“他们都不肯听我说话”，在她家里，她老公和她30多岁的儿子，都对她极不耐烦，完全不听她说任何话。到最后，她伤心又迷惑地说：他们为什么都不听我说话？家里至亲的亲人都不跟她交流，跟她说的话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多。

这段内容我很久以前看过，印象很深，为那位老妇人感到悲哀。

但我们日常生活中是不是也会对喋喋不休的人感到厌烦呢？或者这位老妇人说话的时候，家里人是不是就根本插不上嘴？

我就遇到过一个人，那人完全自说自话，不听任何反馈，对我的问话置若罔闻，只是不停地说自己想说的。我这样一个不爱说话爱听别人说的人，也很快对谈话内容失去了兴趣，而且感到害怕：那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，即便我默默地闪到一边，此人还继续说个不停。

所以沟通交流是很重要的事，是双向的事。我们要说，也要听。尤其是夫妻，“至亲至疏夫妻”，夫/妻本应是我们成年后最亲密的人，但搞不好也会变得疏远甚至反目成仇。那天在群里还有朋友问中年夫妻是不是就不吵架了，我觉得可能也不是，而是中年还不能好好沟通、还需要吵架的夫妻都选择了一别两宽。人生苦短，何必和无法交流的人同行？与其吵来吵去，不如把精力都用在自己身上。

就是因为这点思虑，把这篇小说重点都改变了。本来是想写主人公坚信自己看到了黄鼠狼，有一天在另外一个地方，她又在路上看到一个细细长长的动物跑过，体型很像黄鼠狼，但毛色黑白相间分明就是一只猫。原来猫并不都是短短胖胖的，流浪猫也有这样瘦长苗条的。她有点闹不清了，上次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什么？所见就是真实的吗？何为真实？总之是要往哲学那个路子上去的，太复杂了，感觉无法驾驭，不如简单一点。而且可以顺带抨击一下最近痴迷短视频的琪麟。

根据老师的意见，这篇习作我略做了一点修改，但远不到细腻的程度。我写这些东西，凭着爱好，都是一蹴而就，做不到在工作中那样。工作中我用时最长的文章，花了快一个月时间，日夜思考，并严格按照我的“五棵树”方法，一步一步整理巨量资料、采访，梳理提纲、撰写标题，写了改，改了写，最后完成1.8万字的文章，因为我要在那篇文章中传导出足够的信息量。

不过，日常的记录、习作，也自有其意义，从表面来说，练笔、促进工作是一方面，另一方面是保持自己内心对文字的信念感。

被老师认为幼稚，被我最终删掉的一段是：我想到了电影《让子弹飞》里，小六子发出执念，他想解决被人污蔑“吃了两碗粉，却只给一碗钱”事件，他把刀捅进了自己的肚子里，证明自己的清白。人在极端愤怒下，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。

确实幼稚。哈哈。

而且后记快跟正文一样长了，我也是个话痨啊，只不过是文字型的。

“快看！有一只黄鼠狼！”我对身边的丈夫说。

我牵着女儿的手，和他一起走在小区的路上，准备去停车场。

虽然是走在小区的路上，我还是走得小心翼翼，因为手里是我的孩子。小区里来往的车辆多，尤其是一些风风火火的快递车让我很担心。

我对路况的警惕，让我总能发现异常情况，比如这只黄鼠狼。它从路的一侧飞速奔向另一侧，眨眼间消失在一辆车的车底。只有这几秒钟的时间，但我直觉它就是一只黄鼠狼，它的毛色发黄，身躯格外细长，相比之下，腿比较短，跑起来几乎是贴地飞行，而且我看到它的头是尖尖的。

丈夫头都没抬，边走边看手机，刷短视频，我无名火起，使劲拍了一下他：“看视频看得痴呆了你！”“刚才跑过去一只黄鼠狼，叫你看你都不看？”他哼了一声：“是你眼花了吧？肯定是一只猫。”我急切地解释那就是一只黄鼠狼，黄鼠狼和猫的区别我一眼就能看出来。他继续固执地说：“瞎说！不可能是黄鼠狼，小区哪儿来的黄鼠狼，就是一只流浪猫。”两岁的女儿没见过黄鼠狼，也在一边说：猫猫，猫猫。